说明：这是一篇已公开发表的日志，却不知为何不能公开，原因至今还是没搞清楚。只能怨自己学识太浅，技艺不精。前些日子，有朋友问起此事，建议我删除后重新发表，考虑到已有许多朋友给与了点评，朋友的关注必须珍惜，贸然删去重发，有失不恭，所以，耍了点小花招，重新发表，以谢朋友。
“家教”，如今是指聘请教师在业余时间为中小学生补课，以增补学业。在以前，通常是指家长对孩子的教育，使之懂事、识礼数。我这里讲的“家教”，细算应该属于后者，不过被施教的不是孩子。
那是我刚到北大荒不久，在营卫生所住院时遇到的事。卫生所对面的向阳坡上，住着一位转业军人，是营部工作人员，身材比孙大夫和王军医还魁梧，接近190厘米，浓眉大眼，膀大腰圆，一身的腱子肉，彪悍中透着鲁莽，大伙都叫他“大个”，确实也名正言顺。大个的妻子恰恰相反，长的眉清目秀，身材柔弱娇小，身高不足160厘米，据说以前曾是演员。滕护士长常与大个开玩笑说：假如他将妻子抱起来，不知道的人准以为他俩是父女。大个也常以娇妻而自豪。两口子都已三十左右，但没有孩子，妻子与生俱来的那点母爱全部倾注在了大个身上，而大个因为没有孩子，也变得像孩子般的任性，日子过得倒很和睦。
大个有个嗜好，爱下象棋，不过棋艺不精，输多赢少。北方的象棋不像上海的象棋那样细巧，棋盘大棋子也大，赶上我们营紧靠完达山，木材有的是，自制的棋子与棋盘更有点不着边际。不过，这倒很适合大个的胃口，“将军”、“吃子”，用手抓起来狠狠地砸过去，好比重磅炮弹轰击，“嘭嘭”作响，真过瘾！大个棋艺不精，下棋中常常悔棋，人家要不让，他就会动手强行将别人的手指掰开，从人家手里将棋子夺过来，啪！放在棋盘原来的位置，笑着说，就这一回，就这一回！大家知道他的脾气，一颗子怎么也得吃个三回，才会松手，大伙戏称：要嚼成骨渣才撒手！再说力气没他大，也拿他没办法。所以，棋赛中虽有纠结，还是笑声不断。
这天下班后，棋局摆到了卫生所门口，人群中自然少不了大个。棋战正酣，大个的妻子来叫他回去吃晚饭，大个挥挥手爽快地说：“打扫完战场就走。”妻子只得自己先回去。谁知，几个回合下来，看似赢定的棋局翻了盘。大个不服重来，很快又损兵折将，正绞尽脑汁时，妻子又来了，告诉他饭都凉了，等吃完饭再下吧！大个正在火头上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你不会自己先吃，怎么，还非得我陪着？”妻子没法子，只得返身回去。过了有二十分钟，大个的棋局是大势已去，即便再让他悔上几招，也是无济于事了。此时妻子吃完饭又来了，站在边上看了片刻，说：“完了？……”大个斜眼看看妻子，大概是觉得妻子的话听着别扭，妻子见他这样，也生气了，撂下一句：“饭回头自己热去，没人再伺候你！”掉头走了。
北方的爷们不管其在家里是多么温柔妥帖，在外人面前多少都会摆出点大男子主义派头，本来输了棋心里就不顺，一听这话，大个更是不高兴了。他将自己输棋的原因全归在了妻子身上，认为是妻子三番五次地催他，打乱了他的思路。于是顺口应答：“老娘们，少管教！……”边上的棋友则嘻嘻哈哈起哄：这么贤惠的媳妇，还要管教？怕是嘴上说说的吧？回家不知该如何温柔了，要不就自己乖乖地找块搓衣板，到墙角跪着吧！大个气狠狠站起身往家走，这里的棋局也快接近尾声。不一会对面山坡上传来了吵闹声，里面还隐隐夹着重物落地的声音。大家面面相觑，神情愕然：怎么大个还真动了手？
约一个时辰后，大个瘸着腿跑进了卫生所，只见他胳膊上、膝盖上都破了皮。当晚是滕护士长值班，一见这模样大吃一惊，问他是怎么回事，大个气狠狠地说：“老娘们欠揍！不给她点厉害，她不知咱爷们也有脾气，……”。滕护士长一听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，顿时大怒：“你这混小子，明明是你没理，还要打人，你还算不算个爷们？你媳妇在哪呢？你把她怎么样了？”滕护士长焦急地问着。因为她觉得，大个这样黑瞎子似的体格都受了伤，他妻子那样柔嫩瘦小，肯定无疑是遍体鳞伤，惨不忍睹了。听了护士长的话，大个是一脸的委屈，闷头坐着不说话。不到半个时辰，只见大个的媳妇提着个军用饭盒来了，毫发无损，依旧眉清目秀，婀娜多姿，饭盒里是面条，面条上卧个鸡蛋，热乎乎的。滕护士长和大家一脸茫然，这是怎么回事？当晚就这么过去了。
第二天上午，王军医来到卫生所，他与大个是邻居，说起昨天的现场“观战”，他不由地畅怀大笑。原来，昨晚大个气狠狠奔家而去，他妻子正坐在门槛上生气，见他回来就起身走进屋去，大个站在门口对妻子说：“你为什么在别人面前数落我？”妻子没理他，只是仰身躺在炕上，大个此时大概是输棋输昏了头，竟然捋胳膊挽袖说：“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！让你知道谁是一家之长。……”他妻子啥话不说，只是蜷起双腿，脚尖向前，好像很害怕，随时准备挨打的样子。大个不知这里的厉害，愣头愣脑就往上扑，只听“哐当”一声，大个还没醒过神就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。翻身起来，嘴里嚷着“反了你了！”还往上扑，只听“扑通”一声，大个又歪倒在走道里，胳膊和膝盖也破了皮，再爬起来，只见妻子一条腿蜷起，一只脚脚尖点着大个，大个这才知道了厉害，弄不明白这算是“仙人指路”还是“仙人蹬腿”，睁着大眼，扬着胳膊，不敢再逞强。这时王军医赶了过来，将两人劝开，大个倚强凌弱少不了挨顿数落，被王军医轰到卫生所。然后又劝说他妻子，接下来就是昨晚在卫生所的一幕。原来，大个的妻子曾是杂技团的演员，练的是蹬技，这两条腿的功夫自然是相当精湛精准。结婚这么多年，大个竟然不知道妻子有此绝招，可见他的莽撞，不能知己知彼，难免要落败。
发生此事之后，有段时间大个的身影在棋局中消失了，大概是觉得“大男人”的颜面丢尽了。等到这股情绪过去之后，再出现在棋局中时，棋友们惊奇地发现，大个的棋艺有明显长进。用他自己的话说：“下棋如打仗，要知己知彼，不能愣头愣脑地瞎闯，要懂得示弱以强，韬光养晦。”棋友们则诙谐地称：这是家教的成果，经过了“仙人指路”，是被他媳妇用脚踹出来的明白。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