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当初接到通知去北大荒建设兵团,弟妹们在一起说笑,曾将到兵团的我描绘成这样的形象:肩挎一个粪篓,手握一柄粪叉,在野地里游荡踅摸。这是有关农村题材的电影、小说及连环画里常见的普通农民形象。我当时反驳说:建设兵团是部队建制,不可能个人单独行动,即便捡粪也应该是一群人排成队。其实,到了北大荒以后,以上那一幕根本就没有出现过,自己也没见到这粪篓和粪叉。不过,虽然没捡过粪,但与积肥有关的工作还是经历了。
第一次是清理马粪,这活通常是由畜牧排负责,也许是一次临时的应急安排。晨会后,冯连长叫住正要离开的班长陈英,让他带着我们班去马号帮助清理马圈,到了马号才知道,实际是清理马粪堆。牲口棚外是用槐树杆围成的马圈,在马圈木栅栏外,堆积着高高大大的马粪堆,由于距离太近,一下雨,雨水就沿着粪堆倒灌进马圈里。陈英让大家先在距离马圈十来米远的地上铺一层土,然后,撒上一层马粪蛋,盖上一层绿叶草,再铺上一层土、一层马粪蛋、……,这样逐层相叠,堆成十来米长、两米来宽、一米多高,将马粪堆从马圈旁挪开。最后,外面用铁锹将泥巴糊上,上表面还撒上一些水,由其慢慢沤制。
其余几次都是掏茅楼。刚开始,连队的厕所都是简易的,用拉合辫墙围成,“楼”不高,池也不深,几个月就要清理一次,清理过程也就是积肥,连队的茅楼所积的肥归连队所有,不同于职工家园田地的私家茅楼。掏茅楼时,大伙在地面上用土围成堰,底层撒上土。然后,用一只废弃的铁桶,将屎尿汤子从粪池中舀出倒进土堰内,倒一层屎尿汤、洒一层土,逐步增加,最后,再盖上一层土。以上都是在前几任班长带领下干的活,平等劳动,心里没有什么不爽的感觉。至今留下印象最深的,是那次自己领着制砖班掏茅楼,这是一次带有惩罚性的劳动。
后期的制砖班是所谓坏分子居多的班,有问题之人占了半数以上,思想改造与掏茅楼似乎是理所当然要结合在一起的,改造有问题的人,结果将我们几个没问题的也捎带了。当时,六连已有了砖瓦结构的茅楼,新盖的茅楼,粪池由石块垒成,约三米多深、两米来宽、十来米长,东边是男厕,西边是女厕。时值冬季,零下四五十度的气温,粪池里早已经冻上,别看排泄时是稀里哗啦的,现在却硬得跟铁板一样。我们打开后面的盖板,竖起一架木梯,进入粪池。正对着蹲口,是一个个类似钟乳石的屎尿柱子。我们用镐头从根部将其刨松,然后套上绳索拖出粪池,余下的则用镐头慢慢地刨成一块、一块的,装在柳条编的土篮里提到地面上,堆成一堆。
那冻上的屎尿,一镐下去,带冰的粪渣四处乱飞,我们事先已有准备,身上和裤腿上都用装化肥的编织袋遮挡着。只是那气味好像不会因严寒而凝固,依然直冲脑门。粪池里空间有限,大家只能轮流作业, 每次下去三四个人,否则镐头抡不开。在里面人站久了,踩在脚下的屎尿有点融化,哧溜打滑,站立不稳。忙碌中,老王指着粪柱上的苞米馇粒说:“这肯定是李玉周拉的!”老李诧异:“凭什么?”“你不是老胃疼,消化不好么?你看那囫囵个的苞米馇粒……”“去你的!我家有园田地,谁会跑这么老远来拉屎?我看,那才是你拉的呢!你不是有痔疮么?看那带血的巴巴!”边上有人插言:“差不多,跟栗子似的,只有肝火旺的人才会拉这样的‘颗粒屎’”引起一阵哄笑。即便在这样的场合,这些人也没忘了斗嘴。此次积肥后,我向冯连长建议,掏茅楼最好选在未上冻时,工作效率高,连长赞成我的意见。其实,自己内心还有那份“不爽”,只是连长并不知晓事情的原委而已。
积肥的劳动对象是人、畜的排泄物——屎尿,文明词称之为“有机肥”。在六连积肥时,从老职工那里也知道了一些与有机肥有关的知识。这有机肥也有生熟之分,不是用锅煮,而是发酵。未经发酵的有机肥是不能直接使用的,即便已经发酵的有机肥,使用时也须经过稀释。积肥时拌上土,大概也是出于稀释的目的。六连的有机肥,除人工点播苞米外,基本都是施在连队的菜地里,使用不当,具体会是什么结果,自己没有实际验证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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