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样是春天,在北大荒则是另一番景象。寒风挟着冬日的余威,从冰雪覆盖的田野上飞速扫过,依旧是那样凛冽,偶尔有几片枯落的榛叶,在冰雪覆盖的原野上,被寒风戏耍着、追逐着,翻滚着身躯仓卒奔跑。阳历三月份左右,西风、北风、西北风,在不知不觉中,就悄悄地掉转了风向,变为东风、南风、东南风,呜——、呜——地低吼,从完达山脉方向朝着雁窝岛呼啸而来,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,好像在崇山峻岭中困顿已久的野马,挣脱羁绊、扬蹄狂奔,无所顾忌。
北大荒春季的风,非常守时,像训练有素,恪守纪律的士兵。每天用完早餐出工时,风就来了,一阵紧似一阵,到太阳落山收工前,戛然而止,晚间几乎没有风。在季风的吹动下,田野露出了黑土,路边显出了枯草。原野被融化的冰雪滋润了,又被呼啸的春风吹干。拖拉机牵引着农机耙、耮平整完土地,又牵引着播种机播种小麦。季风将拖拉机整地、播种扬起的尘土吹送到很高很远,遮天蔽日,远看恰似硝烟弥漫的战场,透过灰蒙蒙的尘土,太阳仅露出橙红色脸盘。
北大荒春季的风,非常有力,一阵紧似一阵,能将烟囱下正在炉膛里燃烧的柴草,顺着烟道抽出,在烟囱口喷出闪亮的火星。刮风的季节,居住草房的职工,只能禁用烟火,改在食堂用餐;制砖班的草棚,在风的晃动下,不断发出咯吱、咯吱的响声,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,细碎的草屑,随着响声纷纷扬扬飘落,未及落地,在半空中又被风儿急速卷走;草屋的苫房草,常被连根掀去,露出房顶的木板,好似得了“斑秃”,人们只得用树干、板皮排压在房顶上。
北大荒春季的风,风速很快,人们本不滋润的皮肤在它的吹拂下,变得粗糙,干裂,布满细碎皲裂的伤口,身上满是汗溻湿后沾粘的尘土。为了躲避风沙,这个季节北大荒人的装束也与江南大不相同,男的都爱剃个光头,戴个军帽,不管男女都会备上一根纱巾,将脖领甚至整个脑袋包裹起来。当纱巾不慎失手,不等落地,季风就会将它迅速夺走,瞬间刮送到很远。老李家的“黑花”是条猛犬,那天为了追逐老李被风卷走的纱巾,跑的气喘吁吁,半路几次欲将放弃,回头看,无奈老李还在挥手驱使,等扑住纱巾叼回老李的身边,那纱巾已被口涎弄得精湿。
终于有一天,季风忽然间不知了去向。广阔的田野已被春播的小麦铺上一层新绿,路边的枯草丛中,布满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小黄花,向路人频频点头。天气也渐渐开始变暖,北归的大雁从蓝天上掠过,整齐的雁阵唱着咿呀、咿呀的歌。
伴随春天而来的,在江南是绵绵的细雨,盎然的生机;在北大荒则是豪放的季风,白雪、沃野和黑土。不同的地域,不同的春景,给人留下不同的记忆。不同的地域,不同的春景,也养成了人们不同的习俗、不同的秉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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